忆“八一三”淞沪抗日战争（下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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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：2020-09-01 来源：浦江和声 作者：宋瑞珂

　　83年前，在那个血雨腥风的年代，在濒临亡国灭种的危难关头，面对日军的疯狂炮火，无数黄埔师生奋勇征战、血洒疆场。民族的尊严、同胞的生命被敌人的铁蹄践踏和摧折，又是一批批的黄埔师生舍生取义，用鲜血和生命奠定了民族复兴、中华崛起的基石。黄埔师生向世界展示了天下兴亡、匹夫有责的爱国情怀，视死如归、宁死不屈的民族气节，不畏强暴、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和百折不挠、坚忍不拔的必胜信念。

　　昭昭前事，惕惕后人。为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5周年，“浦江和声”开设“铭记抗战历史弘扬黄埔精神”特别专栏，通过黄埔前辈和后代的口述，共同回忆那段共御外侮、救国图存、湔雪前耻、不屈抗争的历史。

　　淞沪抗战经过

　　一、绪战

　　8月13日上午9时，日军在完成作战准备后开始向我军炮击，其陆战队由天通庵、横浜桥跨越淞沪铁路冲至宝山路口被我军击退；另一部向持志大学我八十八师二九四旅攻击，中日淞沪抗战由此爆发。当夜，我方八十八师推进到闸北持志大学等各要点，八十七师推进到新市区、沪江大学、虬江码头等处，三十六师集结江湾、复旦大学。14日拂晓，我军开始总攻击，空军亦到沪协同作战，轰炸其虹口司令部及黄浦江中的敌舰。旋即在上海发生空战，互有损伤。同时，我陆军各部与敌展开激烈的市街战，各线均有进展。

　　8月16日，敌增援部队赶到上海，其陆海空军向我方各处阵地进犯，我军早有准备，同时出击，予敌重创。我八十八师二六四旅旅长黄梅兴于攻占爱国女校时中弹殉职。

　　8月20日晚间9时，我军全线总攻，自虹口至杨树浦东段亘十余里之区域，均有进展。我三十六师一�六旅（陈瑞河）、一�八旅（杨光裕）以分进合击会师汇山码头为目的。22日凌晨3时，陈瑞河旅两个营及杨光裕旅一个营配属战车五辆攻进汇山码头敌阵，进行火车战与白刃战。当时陆上之敌虽溃，而敌舰则纷向我攻入之部队轰击；同时，东百老汇路东西两端之敌在杨浦及虹口公园之炮火支援下，向汇山码头夹击，敌舰发射烧夷弹，房屋燃烧，致使进攻汇山码头之战功亏一篑。 此后，三十六师一�六旅旅长陈瑞河负重伤，营长李增阵亡，内有一连官兵被焚死。战车两辆被毁，战车连长阵亡两人。其中一个步兵营生还者仅数十人，此役战斗之悲壮惨烈，诚为市街战光荣之一幕。

　　二、江岸战斗

　　8月22日晚，敌运输舰载第三与第十一师团主力、第八师团一部及横须贺海战陆战队等到沪，配合先后集结引翔港、殷行镇、张华浜、吴淞、宝山、狮子林、川沙、浏河一带江面之敌舰58艘，策划作江岸战斗。

　　日本派遣军当时的作战方针，是以扩大作战范围，取得战略上有利态势，强我主力会战为目的。敌军于23日凌晨，在小川沙、狮子林、炮台湾同时登陆，向宝山、罗店、浏河之线攻击前进。此外，在吴淞、�藻浜、张华浜及黄浦江码头等处，日军亦于25日开始登陆，冀以战略有利之态势突破罗店，席卷嘉定，截断京沪路，包围我上海野战军。

　　敌登陆时，张治中即将控制在大场之十一师，并抽调新到新市区集结的九十八师，冒敌军猛烈炮火前往增援，中央复调陈诚的罗卓英军（十八军后编为十九集团军）应援，敌军亦不断向罗店增援，形成上海战场最激烈的争夺战。在争夺罗店十几天的拉锯战中，全镇毁于炮火。罗店陷落后，为构筑新阵地，六十七师四�一团副团长汪化霖自告奋勇率领一个排在金家宅附近占领前进阵地，掩护全团构筑工事，终于坚持到黄昏，完成了任务。汪化霖和他率领的全排官兵，均壮烈牺牲。

　　在争夺罗店的血战中，双方伤亡枕藉，敌第六联队长仓永辰治为我击毙，第三十四连队长重伤，其他指挥官亦伤亡不少。而我十八军十一师六十二团团长韩应斌阵亡；六十七师师长李树森负伤，旅长蔡炳炎、四�二团团长李维藩均阵亡。九十八师路景荣、李远新两个团长阵亡，另一个团长侯思明负伤，其他营连排长与士兵伤亡惨重。真是一寸河山一寸血！

　　到8月31日，敌为侵占上海市区与罗店镇之间隙部，以其第八师团第四旅团主力，藉海空军之掩护，大举登陆，激烈争夺。战至9月6日，六十一师（杨步飞）失守吴淞。同时宝山方面，敌军于9月1日，开始登陆，我九十八师二九二旅五八三团三营营长姚子青，奉命死守宝山县城，与数倍于我之敌在敌陆海空军猛烈夹击下，以一营兵力，坚守宝山达七天之久，完成迟滞敌军前进的任务，全营殉国。外国报纸报道说：“此战姚子青营全部殉职，其伟大壮烈实令人内心震动而肃然起敬，此非仅为中国人之光荣，亦为世界人类之光荣，其事迹将永垂史册而不朽！”

　　9月7日到16日，我援军胡宗南军在杨行附近，与优势之敌血战，曾十战而十却之，在此激烈之江岸战斗中，第一师旅长刘超寰、团长王应等负伤，第四团团长李友梅阵亡。

　　三、阵地战

　　“八一三”战起，我军经市街战斗与江岸战斗，一个月中取得辉煌战绩，但因我方缺乏海军，江岸地带皆暴露于敌舰射界之内，形成挨打局面。为脱离敌舰炮火之威胁，而引入陆军阵地战，9月17日，蒋介石亲到昆山督战，调整部署，全线退守北站、江湾、庙行、罗店西南、双草墩迄浏河之线。

　　9月18日起，我军固守北站、庙行、江湾、刘行、罗店西南到浏河之线。为纪念“九一八”六周年，我军于清晨曾集中炮火向虹口、杨树浦一带敌军阵地轰击。

　　自我方移至新阵地后，战事重心仍侧重于刘行、罗店一线。9月20日，敌集中其一�一师团及第三师团主力，分三路犯我太平桥亘刘行罗店之我军阵地，激战八昼夜。30日，敌全线猛攻，我七十七师（罗霖）正面之万桥、严宅及五十七师（阮肇昌）之陆桥等处阵地被突破。

　　10月初，敌陆军第三次增援部队先后到沪，总计兵力已在20万人以上。自10月7日战事转入�藻浜阵地带。

　　10月13日，杨森的二十军一三三师（杨汉域）、一三四师（杨汉忠）到达市郊，接替陈行阵地，与敌激战数日，打退敌五次进犯。李觉之十九师沿真太路占领湖宅亘葛家牌楼之阵地。14日夜，日军猛扑，相持五昼夜。该师五十七旅一一三团葛家牌楼之阵地被敌炮火摧毁，一度失守。秦庆武团长收集残部，乘夜夺回。次日拂晓，在优势敌人冲击下，秦团长与全部官兵壮烈牺牲。

　　10月15日后，我第二十一集团军（廖磊）到达上海战场。战区为恢复�藻浜南岸阵地，决定全线反攻。19日夜，我全线发动攻势，分途出击，适敌军主力亦向我方进攻，战斗至为激烈。我一七一师五一�旅旅长庞汉桢及五一一旅旅长秦霖壮烈殉职。24日晚，敌对小石桥方面彻夜猛攻，我方谢鼎新团长率领全团死守突出部之陈行，全团牺牲。

　　大场战役，初我军以黄杰第八军税警总团（六团）加入突击部陈行之战斗，既击退敌人，而黄杰部亦损失殆尽，此后杨森之二十军、周祖晃之第七军先后接防。10月24日，敌调动主力部队对我方猛攻，陈行阵地屹立不动，直至大场方面于25日为敌突破，陈行三面被围，才自动撤退。大场失守，闸北、江湾数面受敌，遂于10月26日下令向苏州河南岸之虹桥镇、小南翔一线撤退。

　　10月26日，我方中央兵团，闸北江湾等地部队，奉命向沪西转移时，原驻闸北之八十八师师长孙元良，令其五二四团（韩宪元）担任掩护。当时闸北一带大火，烈焰飞腾，韩宪元团长在掩护撤退时阵亡；谢晋元团附率领第一营（杨瑞符）继续留置闸北，掩护大部队撤退。他们穿过猛烈炮火，转入四行仓库。在艰苦的情况下，完成掩护我军安全转移任务。

　　“八百壮士”坚守四行仓库与敌英勇战斗。10月28日拂晓，敌向我猛犯，我一壮士将手榴弹捆在腰间， 突然从六楼窗口纵身跃入敌群，轰隆一声与敌同归于尽。孤军苦战四昼夜，气壮山河，全国人民为之振奋鼓舞，国际舆论也给以广泛的同情与赞扬。最高统帅部以该团掩护之目的已达，密令撤退。10月31日，“八百壮士”冲破火网，撤入租界。

　　闸北、江湾、大场一带之我军三十六、八十七、八十八、第三、六十七等师、税警总团以及桂永清教导总队的第一旅（周振强）等部于10月底均先后到达苏州河南岸，与敌继续战斗。敌以作战进展缓慢，改变战略，迂回我后方作战。

　　11月5日晨，敌第十军（司令官柳川平助）率第六、第八等师团与国崎支队，并集结舰船80余艘，在杭州湾北岸金山卫附近之全公亭、金丝娘桥、金山嘴、柘林等处同时登陆。当时我杭州湾防御力量比较薄弱，且正在换防。敌登陆后一路直扑松江，另一路由漕泾攻闵行，迂回淞沪我军主力的右侧背。11月9日，松江沦陷，且11月12日敌复得第五次增援，淞沪我军侧背受到威胁，乃放弃沪西及浦东阵地。我淞沪之中央与左翼兵团于11月9日亦开始向吴福国防线撤退。历时三个月的淞沪之战，日军以伤亡95,000人的代价攻占上海。

　　淞沪会战之评价

　　日军发动“八一三”战争，原期以威胁手段，完成其扩大华北自治化，以达到控制平津的目的。不料淞沪战起，中国军队的抵抗力量出其意料之外，迫使敌人逐次向上海增援，打乱了日军整个作战计划。日本侵略军声言三个月就可以使中国屈服，谁料上海一战就打了三个月，它先由一万多人的兵力，逐次增加到28万人（海、空军尚未计算在内），战车330辆，飞机400多架，伤亡达95,000人。不但不能达到速战速决目的，而且深陷于中国国共两党合作团结、全国军民持久抗战的泥淖之中。

　　淞沪一战，极为重要

　　1、上海抗战，激发了全国人民的斗志，振奋了全国人心，发扬了民族精神，有利于推动全国总动员；

　　2、上海抗战打乱了敌人整个作战方案；

　　3、上海是我国资源地（据马寅初1934年夏估计中国有20亿银元，其中16亿集中在上海），作战三个月，掩护了上海及沿海各省部分工业向远后方迁转；

　　4、上海是国际市场，上海抗战扩大了帝国主义国家之间的矛盾。

　　上海作战，我方参战兵力达55个步兵师以及地方部队、特种兵及空军、官兵伤亡达20余万人。我方军队作战之勇敢，所获战果之辉煌，为历史所少见。但我军亦有失策之处，一是拘泥于“人不犯我，我不犯人”，等到敌人先下手才回击，没有占先发制人之利。其次，近20日天的江岸之战，我军未能决断地调整阵地，脱离敌海军炮火有效射程，形成挨打局面，虽获战果，牺牲太大。三是上海会战应适可而止，及时向吴福线锡澄线国防既设阵地主动转移，以便更好地打击敌人和保护自己。据原在统帅部主管作战的刘维章说，10月间向吴福线转移的命令已下达，但次日根据外交部意见，11月2日，九国公约签字国将在北平开会，讨论中日战争问题，蒋介石偕白崇禧、顾祝同亲到南翔，召集师长以上将领开会，要求作更大努力再支持一个时期，至少两个星期，以便在国际上获得有利的同情与支援。不惜以重大的牺牲，以战略迁就政略，这是极大的失策，结果九国公约的北平会议，仅仅通过一纸空文而使我军遭到极大的损失。回忆至此，犹感痛惜！

　　原载上海社会科学院：《社会科学》，内容有改编